若论当今中国高中知名度，莫过于安徽省六安市毛坦厂中学。这所位于大别山深处的学校，甚至吸引了美国《************》、日本《读卖新闻》等众多国际媒体的目光。尽管名声在外，其评价却是毁誉参半。有人称它为“亚洲最大高考工厂”“应试教育走火入魔的奇葩”；也有人为它“鼓”与“呼”，认为“它实现了多少寒门的梦想”。
作为教育人，我们不能人云亦云，而是应该从教育的角度来看待问题。真实的毛坦厂中学究竟怎么样？其存在对中国教育意味着什么？带着种种疑问，2018年9月28日，记者对毛坦厂中学进行了专访。
一
藏在大山之中的毛坦厂镇，交通便利，离六安市不过一个小时车程。虽然四面环山，但是中间地势平坦，幽静宜居，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然而，历史上这里并不是文化的荒芜之地，早在上古时，皋陶部落就曾在此活动；西周时，更是作为古六国伯爵级贵族的封地。同时，毛坦厂并非因工厂而得名，原名茅滩场，乃是明朝养马之地，后谐音改为毛坦厂。随着对毛坦厂镇的了解加深，记者的认知逐渐被颠覆。同样，教育也是如此。
教育向来是社会的热点问题，打开百度浏览器，搜索毛坦厂中学，出现的网络链接有1140万条之多。网络上对毛坦厂中学的描叙和讨论，上至专家学者，下至普通老百姓，可谓是热火朝天。走进现实中的校园，倒是显得格外的宁静。有媒体记者这样写道，“毛坦厂的下午是寂静的，静得连风都不敢发出一丝声音”。其本意是带有批评色彩。其实不然，我们的教育向来不需要喧嚣，需要的是一片净土。例如，中国古代四大书院，岳麓书院、嵩阳书院、白鹿洞书院都是依山而建，应天府书院则是秀水相伴，为的是远离尘嚣、愉悦身心、潜心研学。而今天的大学校园，也大都讲究依山傍水。有了地势之利，即便身在中心城区，亦能独守一份安宁祥和。当然，说毛坦厂中学是教育的净土，不仅在于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更主要体现在三点。其一，与其他名校截然不同，毛坦厂中学从不过于宣传自己；其二，毛坦厂中学的教师，立足山区，潜心育人，个性淡然；其三，毛坦厂中学的学生，志向坚定，潜心学习，丝毫不受外物的干扰。或许，正是这种纯粹的追求，让毛坦厂中学剥脱了不应该属于教育的“华丽外衣”，呈现出一种教育本真之美。
徽派建筑作为中国传统建筑重要流派之一，以结构严谨、雕镂精湛而著称。而毛坦厂镇是徽派建筑的重要地标之一，徽派建筑由西向北至毛坦厂镇而止。今天的毛坦厂中学，早已显现不出徽派建筑的辉煌印迹，彰显的是一所现代化学校该有的风范，为师生们构建了一个理想的学习生活空间。大多数人口中的毛坦厂中学，其实是一个广义的称呼，包括两大部分：公办的毛坦厂中学，创办于1939年春，这是安徽省示范高中；公私合办的金安高级中学创办于2006年，金安补习中心创办于2012年。虽然学生人数加起来多达2万多人，但是其教学区、运动区、休闲区、宿舍区的布局，统一和谐，井然有序。在这里，最醒目的建筑物不是行政楼，而是教学楼和运动场。行政楼反而显得有些寒酸，还是几十年前的老房子。学校植被茂盛，除了学生的读书声，更多的是听到“叽叽喳喳”的鸟鸣声。
记者采访已是新一届学生备战高考时间，许多高中已经挂上了“高考冲刺”之类横幅。在这所以高考而闻名遐迩的学校，却没有见到任何一幅关于高考的标语。寻觅很久，方在教学楼前的一个小电子屏上，看到了一个高考倒计时的数字提醒着学生们：“距高考仅剩251天”。在校园中不时闪现出一幅幅文化牌，但是也都与高考无关。草坪上，有一块由九三届二班毕业20周年同学会捐赠的一块石刻：根深叶茂。还有一块文化石，是由八七届校友捐赠的，上面书着：“根·绿叶的呼唤”。花坛中，有十几块灯体文化牌，每个牌子上面都写有几句简短的警言，如“学会做人，学会求识；先成人，后成才”“播下一个行动，收获一种习惯；播下一种习惯，收获一种性格；播下一种性格，收获一种命运”“博学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唯一看到的一个让人产生紧促感的标语，“天道酬勤，恒者能胜，勤奋学习，争分夺秒”，同样没有任何违背教育规律和生命成长规律的雷人色彩。
毛坦厂中学禁带手机，整个镇上没有一家网吧，也经常是遭媒体指责的一大理由，认为剥夺了学生的自由权利。显然，这些媒体是在选择性失明，忘记了低头族已成为社会一大悲剧，网瘾成为多少孩子成长路上的“绊脚石”。不可否认，手机和电脑在信息时代带来的便利性。但是，对于自控力差的未成年人来说，手机和电脑无异于洪水猛兽。据有关专家研究，过多使用电子产品会给儿童带来一系列不良影响：如，破坏儿童神经系统；影响生长发育；影响思维模式；沉迷游戏，加深隔阂；视力下降，影响学习等等。今年秋季开学前夕，教育部联合八部门印发了《综合防控儿童青少年近视实施方案》的通知，首次对电子产品的使用做出了具体要求。可以说，这也间接印证了毛坦厂中学在严格规定的背后，不是不近人情地禁锢人的思想，而是具有前瞻性和科学性的一面。
我们还要看到，对学生进行严格管理，不是毛坦厂中学的独家行为。当前我国一些学校热衷于搞封闭式管理，特别是得到了大多数高中学校的追捧和效仿。学生们过着三点一线式的生活，苦不堪言。毛坦厂中学虽然也有围墙，但是没有把学生24小时禁锢在校园，学生在放学时间可以自由进出校门，拓展了学生的学习生活空间，把整个小镇变成了一个大校园。据不完全统计，在毛坦厂中学陪读的家长达上万人。每到中午和晚上放学时间，父母送饭成为了学校的一景。学生们走出校门，在街边与父母就着简单的桌椅，一边就餐，一边聊天，紧张的学习生活增添了几分温馨气息。毛坦厂镇面积不大，但是生活设施齐全，文化广场、商场、酒店、宾馆等一应俱全。当然，对现在的学生而言，他们的购物方式发生了改变，更喜欢的是网购。在学校门口不远处，记者发现了一家淘宝代购点。墙上贴着一则收费标准：100元以下，代购费3元；100-200元，代购费5元，200元以上，代购费10元。几个孩子正坐在电脑前，选购着自己需要的商品。
记者与多位陪读家长交流，陪读者基本上是母亲，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起“孟母三迁”的故事。历史上的孟母，为了孩子能受到良好教化，多次搬迁住址，这说明了教育环境的重要性。在毛坦厂镇，不少学生家庭也是举家搬迁而来，有的甚至在当地买了房子。三（8）班高玉红同学来自六安市周边农村，自小跟随父母过着颠簸流离的生活，小学是在江苏念的，父母在那边打工。为了孩子能有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全家干脆在毛坦厂镇买了房子，母亲全职陪读。二（10）班陶芯蕊同学过去在六安市读书，后来也转到了毛坦厂镇，现在不仅母亲陪读，刚读幼儿园的弟弟也来到这里陪读。在这些家长心中，孩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晚上八点钟，夜幕下的毛坦厂镇，依然灯火通明，一些家长在文化广场上跳着舞蹈，等着孩子们下课，他们的陪读生活也不会显得那么的单调。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真实的毛坦厂中学到底怎么样，只有亲自深入学校，深入师生家长群体，才能真正加以了解。一些没有来过这里的专家学者反而在网络和媒体上大谈毛坦厂中学，毛坦厂中学一些老师对此表示也很无奈。他们没有站起来大声回应，不是因为他们无言以对，而是不想陷于毫无意义无休止的争论之中，想守住眼前的这方教育净土。
二
2018年高考，毛坦厂中学再次刷新记录。高考本科达线人数连续5年突破万人大关，其中毛坦厂中学一本达线率为66%，本科达线率为95.7%；金安高级中学一本达线率为30.2%，本科达线率为78%；补习中心本科达线率为87.3%。这也意味着，只要把孩子送到这里上学，孩子几乎就能考上本科，还有很大几率能上一本。与其他全国著名高中相比，毛坦厂中学有一个显著特点，即招收的都是普通学生或是高考失利的一般成绩的学生；同时，他们不以北大清华为目标，更在乎的是学生的整体上线率。从这一点来说，毛坦厂中学追求的是一种平民教育，而不是只服务于少数学生的精英教育。
在中国高中教育行列中，毛坦厂中学显得十分另类。我们在此不对他们的“超级学校”特色作置评，但必须着重指出的一点，毛坦厂中学的这种平民教育，极大地满足了社会的需求。在六安市各乡镇，往往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有家长把高考失利的孩子送到毛坦厂中学，一年后高考成绩提升了100多分，最后顺利考上了一所心仪中的大学。大多数时候，故事的版本不同，但梗概大致一样。记者在校园中，遇到了两名来自合肥城区的男生，刚来这里还不到一个月。他们直言不讳地说，自己成绩很一般，但是想读一所更好的大学，才主动对家长提出在高三时来这里借读。记者在校园中还随机抽查了十几位学生。结果显示，来毛坦厂中学就读，既有家长的意愿在内，更是学生的真实愿望。其中，金安补习中学的生源来自全国各地，远的甚至有陕西、天津的学生，但大多数还是来自安徽省内。不管来自哪里，学生的目标很一致，上一所好的大学。我们的教育界经常说，“办一所人民满意的学校”。那么，深受老百姓欢迎的毛坦厂中学，自然是一所名副其实的好学校。
既然以应试为目的，就不可避免地会带有功利性色彩。有人甚至说，毛坦厂中学站在素质教育的对立面。真实情况是这样吗？毛坦厂中学的学生们会告诉你，他们的学校与其他高中没有任何区别，同样开设了美术课、音乐课、体育课、心理课等副课，学生照样享有充足的午休时间和课间操时间。对高一新生而言，最大挑战不是立即投入紧张的学习生活，而是长达一周的军训。9月28日上午，记者在操场上看到了壮观的一幕，几千名新生在教官的带领下排队跑操。阳光下，一个个晒得小麦色的脸庞上淌着汗水，眼神格外明亮，散发出一股精气神。为什么不训练队列和正步走？他们教师的回答引人深思，“那些华而不实的训练，对学生身体健康没有多大帮助！”9月29日，军训的最后一天，也没有常见的集体大检阅，而是校外长达八公里的远足。
透过现象看本质，毛坦厂中学并没有真正抵制素质教育。那么，毛坦厂中学的素质教育到底搞得如何？记者无法测评，有些时候，荣誉可能是更好的印证。2018年1月，毛坦厂中学荣获“金安区中小学素质教育提升工程2017年度综合考评先进单位”。这不是政府专门颁发给毛坦厂中学的一项“安慰奖”，而是因为他们的素质教育成绩在全区同类学校中十分抢眼：在2017年全国中学生数学、物理、生物联赛中，有20多名同学荣获国家一、二、三等奖；在第31届中国化学奥林匹克（初赛）中，有6名同学获奖；在2017年校园读书创作活动中，学校荣获“第二十四届全国青少年爱国主义读书教育活动”二等奖，9位同学在省、市首届校园读书创作活动中受到表彰；在金安区第三届中小学生田径运动会比赛中，学校代表队努力拼搏，喜获高中组团体总分第一名。
同时，毛坦厂中学的素质教育不仅不是“样板工程”和“跟风行为”，而且是学校长期以来坚定不移的办学举措。学校专门制定了《毛坦厂中学素质教育提升方案》，积极开展各项活动，加强校园文化建设。例如，高一年级开展军训、文明礼貌月宣传活动，开展“每周一歌”和高三年级学生跑操活动，开展志愿服务活动，深入开展“学雷锋树榜样”活动，举行秋季田径运动会，等等。在文明礼貌教育总结表彰大会上，副校长余存宝的一席话，代表了学校最真实的想法：“加强文明行为习惯养成教育既是我们弘扬传统美德的需要，也是身心发展的需要。文明礼貌教育活动虽然已告一段落，但‘讲文明、树新风’行动却在不断延伸，其影响和意义依旧深远。同学们要倍加珍惜在此次活动中形成的良好文明礼貌习惯、卫生习惯、学习习惯和遵规守纪习惯。”
关于素质教育，专家们至今观点不一。记者认为，素质教育不能简单等同于五花八门的特长培养。农村孩子与城市孩子有很大区别，受物质条件和生活环境的局限，他们从小无法参加各式各样的培训班，基本上没有机会进行专门的特长培养。而高考作为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分水岭，在这个时间段过于纠结于学生的特长培养，那完全是不尊重客观事实。换一个角度来看，在两万多人的毛坦厂中学，虽然没有给学生提供丰富的个性化学习，但是地面上看不到一片垃圾；放学后，在一刻钟不到的时间里，学生们就井然有序地离开校园；在深夜十点，学生仍然坚持在教室刻苦学习，这些难道不是学生素质的最好体现？
将毛坦厂中学视作平民教育典范，还在于其被看作是平民突破阶层限制、向上浮动的绝佳平台，让出身不再决定命运。在此且不论高考制度虽然存在缺陷，但至少是底层子女向上走的最公平途径；也不论毛坦厂中学存在高收费的争议，毕竟其他重点高中交再多的钱，普通老百姓的子女也根本进不去；更不论“时间+汗水”的学习方式，国内没有哪所高中敢拍着胸膛打着包票，说自己的学生学得轻松，考得轻松。一批批资质平平、条件平平的孩子，能够在他们的少年时光，遇到像毛坦厂中学这样的学校和老师，是他们人生的幸福。
受生源质量的影响，以及师资条件的限制，毛坦厂中学的教学方式显得比较传统，但是他们也有着自己的独特思考。在这里，不存在所谓的差班，除了开设了少数的重点班，目的是为了培优，大多数班级还是按照高中差来搭配。因为他们认为，把全部优秀学生集中起来，虽然有利于成就学校的名气，但是对大多数学生成长不利。假如把学习成绩差的学生分在一个班，不但学生会有心理阴影，连教师都会产生一种负面情绪，“反正班上都是差生，教不好无所谓”。由此造成一种现象：在一些班级，高低分之间差距甚至达到200多分。但是，有比较才有进步，学生学习劲头反而更加强烈。此外，毛坦厂中学的课堂依然是传统的“老师讲、学生听”，以教师为中心，以课本为中心。记者随机走进了几个教室，教师们讲得多，基本上没有师生互动。受访教师们也坦承，面对八九十人的大班额没有办法做到少讲多学，把课堂交给学生。在英语课堂上，师生之间也不能完全用口语来交流。这不是教师不想训练学生口语，而是取决于教学实际，“学生大多来自农村，口语基础薄弱，如果在口语上多花时间，会增加学生很多负担”。
说毛坦厂中学是平民教育典范，还有重要一点，体现在其对学校使命和价值的深入认识上。“我们的传统是不能变的，要为国家培养人才，要培养学生好的行为习惯、生活习惯，要勤奋上进，积极面对社会，这是必然的。如果为了迎合一些舆论，就把我们一些好的传统给丢掉，那么最后学校也会失败。”学校主管教学副校长李振华说，“我们学校的价值，不是单纯的为了高考，其实首要的是思想。如果思想不过关的话，哪还会有孩子愿意来这吃苦？孩子没有奋斗精神的话，智商再高，以后也没有好的发展。”
在中国素来不缺乏各种光鲜的重点高中，缺乏的是像毛坦厂中学这样让大多数平凡而普通的孩子和家庭拥有希望的平民教育学校。借用北京大学张海霞教授的话来评价毛坦厂中学的学生，“他们也许上不了最光鲜的学校，但是通过严格而正规的历练让他们成为一个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在这个残酷的过程中让他们知道了努力对于人生的意义，积累了往前冲的动力，也拥有了遇到困难坚决不放弃自己的勇气。”
三
毛坦厂中学东侧围墙外有一棵据说有百年历史的柳树，被当地居民称为“大神树”，每天都有家长来此烧香祈福孩子高考“金榜题名”。但是，在给予师生们更多情感寄托的是围墙内另一棵百年老树，一棵经历113年沧桑历史的枫杨树。老树前立有一块牌子，上面写着：“校之魂：虽扎根沙滩，但根深叶茂；虽岁月悠悠，但青春勃发。”这是对学校79年办学历史的生动写照。毛坦厂中学诞生于炮声隆隆的抗战时期。1939年春，随着抗战形势的发展，安徽省会安庆沦陷，安庆资源外迁，部分学校迁至毛坦厂，成立了安徽省第三临时中学，史称“三临中”，后改名为毛坦厂中学。
在毛坦厂中学79年办学史中，有一位已经去世三十多年的校长，仍不时被人提及，他就是深受教师们敬仰的老校长张晋善，时至今日校园内还立有他的纪念碑。为了解这段长远的历史，记者对碑文作了摘抄：“张晋善（1928—1982），安徽寿县人。1950年皖北师范毕业后任教于六安县固镇小学，1952年至毛坦厂中学，历任教师、教导主任、校长。晋善一生严于律己，忠贞教业。其学识，文理通达；其授业，精益求精。爱学生如子弟，视教师为益友。铸坚强集体，树优良教风。殚精竭力，红烛亮彻三十二载；扎根山区，声誉远播六安城乡。培育桃李千万人，育出栋梁遍国中。纵观其身，总览其成。无愧教坛精英，堪称现代陶子。晋善躬逢盛世，立功立德；国家尊师重教，颂昭殊荣。中共六安县委、县人民政府、省教育厅先后追认其为优秀共产党员，模范教育工作者。”245字的简短碑文，没有道出的是张晋善最后是站在讲台上倒下的。
教育事业是一种传承。在毛坦厂中学，正是有着像张晋善这样一代代教师的默默奉献，为学生搭建了成长的阶梯。如果不经了解，难以想象毛坦厂中学的教师工资并不高。具有高级教师职称的云正老师，具有30多年教龄，他每月打到卡上的才4000多元。他回顾自己的教育生涯，却欣慰地说自己当初走上从教之路是最正确的选择，因为他就适合当一名教师，同时教师的价值不是看创造了多大的经济效益，而是体现在引导学生一步步走向成功。他认为，毛坦厂中学能够取得今天这样的办学成绩，关键在于构建了一个和谐的教师团队。在毛坦厂中学，从来不评优秀教师，而是因为每个教师都很优秀。特别是各学科教师之间配合紧密，例如某位教师跟有的学生关系相处不好，就会请班里其他有亲和力的教师帮忙沟通，问题很快就会得以解决。汪自久老师也回忆，2000年从宿州学院毕业后来校，当时每月工资才700多元，现在翻了好几番。毛坦厂中学还有一项其他学校所没有的福利，那就是免费住公房，退休后还可以继续住。他是历史教师，还兼任班主任，每天早上6点起到晚上11点，不是在教室、办公室，就是在学生宿舍。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他不仅没有职业倦怠感，反而干劲十足。采访中，两位教师都很满足现在的工作状态，对物质条件也没有过高的追求，反映了乡村教师的朴实品性和执着追求。
扎根乡村教育，坚守一辈子难。2003年从安徽省师范大学毕业的汪维维老师是合肥庐江人，她坦言自己中途也曾想过要离开，换一个新的生活环境。她和老公都是毛坦厂中学教师，两人每天晚上都要忙到11点才能回家，没有时间做家务，更别提照顾孩子了。幸好学校每天都派有校车，安排专人接送孩子上学、放学，这让她少了许多后顾之忧。让她舍不得离开的，是眼前的这一群可爱的孩子。她和学生之间建立了浓厚的师生之情。这是一封上学期所带班级学生给她写的集体签名信：“……您有时也不止是上课，而是教我们一些道理，去处理自己生活上、思想上的问题，我们没有还给您与您对我们的付出所等价的成绩，我们现在想来真的是非常的抱歉。我们永远都会记得，我们高一的英语老师，是一个可爱好看的英语老师。能上您的课，是我们的幸运所在！”这个学期，汪维维接手了新的班级，原来的学生对她仍然念念不忘。前不久的教师节，已经毕业两年的学生喻伟杰也给她发来了一条祝福短信：“亲爱的汪老师，又是一年的教师节，祝您教师节快乐！未来还有许许多多的困难需要我去克服，但我不怕。正如老师您说的，虽然起步慢，只要努力还是能够到达终点的。老师，真的谢谢您！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样让她倍感温馨的小故事，还有很多。毛坦厂中学的学生尽管起点不高，但是每个学生都拥有一颗单纯的上进心和感恩心，教师成为了学生人生道路上的重要引路人。这带给汪维维职业幸福感，也增添了她坚守乡村教育的莫大勇气。
每一所学校就是一个教育生态圈，和谐共融的教育生态在学生成长过程中意义非凡。这种教育生态圈，离不开教师和学生的营造，也离不开学生家长的呵护。实际上，每个陪读的学生家长，早已把毛坦厂中学当成自己的家，积极支持学校的各项工作。在对学生家长的采访中，记者没有听到任何关于毛坦厂中学不好的声音。特别是在毛坦厂中学，还能看到这样少见的“家校合力”一幕：后勤部门大部分招聘的是学生家长，让学生家长真正成为了学校的一份子。从一年级开始，三（8）班张烽的妈妈就担任了宿管工作。他们家住在六安市金安区双河镇，离学校仅一个小时车程。张烽选择毛坦厂中学的态度很坚决，因为姐姐也是从这里毕业的，并且考上了心仪中的淮北师范大学。三（8）班张勤勤的妈妈，也是担任宿管工作。宿管工作不耽误做饭，张勤勤每天都能吃到妈妈亲手做的可口饭菜。他们也不是本地人，来自金安区孙岗镇，而那里孩子大多都是来毛坦厂中学读高中。在学校餐厅，记者还对三（7）班陈小龙的妈妈进行了采访，她是学校餐厅的服务员。由于家庭条件比较困难，陈小龙的姐姐只读到初中就不得不外出务工。在毛坦厂中学陪读，每年12000元的房租费，对这样的家庭而言是不小的开支。幸运的是，餐厅每月给她开出的工资达到2800元，缓解了所有的经济压力。而学校也很关心他们这些陪读的学生家长，校长有时碰见她，还主动询问她孩子在哪个班，了解一下孩子学习情况。
9月30日早上八点，小镇突然打破了寂静。2万多名学生有组织地分批离校，踏上回家的大巴，准备度过愉快的国庆七天长假。群山之间的毛坦厂镇的天空特别蓝，学生们张张笑脸上洋溢着青春气息。记者感触，这才是毛坦厂中学最真实的一面，在中国教育史上应该留有它浓墨重彩的一笔!